八段

老庄稼汉

【蔺靖】逆旅杂俎 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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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私设满天飞 努力避免ooc

- 想写一个开开心心的江湖



[ 一 ]




正月二十七,新年的彩灯渐已少了,可天沐街的红烛却还燃得像人间的银河。朝廷地方的官员主子拿了岁饷,第一件事就是来这儿逛一圈儿。可今日人怎的这样多?——都是来一睹祉麟堂新酿的。

祉麟堂是金陵第一大药房,堂主人嗜酒,不知从何处觅得秘方,取天菁地华,珍藻之孢,稀兽之髓,放入灵渠以恒温密封,十年才得三坛。传闻此药酒一口飘然登仙,两口百病皆除,三口返老还童。堂主人年过耄耋而鹤发童颜、头脑清明,自言只取一坛,不敢逾天人之约,平民百姓只得一嗅开坛酒香,便足多活几岁了。

倚香楼近水楼台,与祉麟堂比肩之隔,此时已坐满了富甲一方的哥儿,还有些舍了座位趴在窗前直直伸脖子看的,这架势,连花魁柳阡阡的脸蛋儿都被比下去了!可这倚香楼上寸土寸金之地却有一空桌,来多少锦衣玉带的公子老板也只说预定了出去,不说客名,但千金不换。眼见开坛之时愈发近,那位子却仍空得让人心里直犯嘀咕。

终于,开坛大鼓擂响七声,红遮布一撤,三坛珍酿现于众人眼前,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
霎时间却阴风大作,晚冬的寒意一瞬被调了起来,公子小姐都抱了臂膀紧了裘貂。一转眼,台上的三坛酒在弹指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人群顿时炸开了锅,无头苍蝇似的寻那长腿儿飞走的酒坛子。

却听一人在倚香楼上喊:“酒在这儿!在这儿呢!”

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聚到楼上,那原本无人的位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衣男子,眉眼似画,轮廓如琢。倜然兮如玉山将崩,桓雅兮如青松落雪,身无寸般铁好似落凡真仙,手纳无字扇偏生一处凉风。

“美酒如美人,能人自取。”那人却像没感受到背上如炬的目光,兀自揭了酒封,只手凭坛便喝了起来。人们先是一愣,接着一窝蜂地涌了上去,口中还大骂着“刁贼”。

说时迟那时快,三坛酒不知怎的离了桌面,白衣男子连影儿都没留下,酒桌已被劈了粉碎。“房顶!房顶!”有人指着祉麟堂的屋顶,一伙人簇拥而入,却都不知怎么上去,几个有些功夫的跃跃欲试地招呼着那三脚猫轻功上了房顶。祉麟堂掌柜下人乱作一团,可眼尖的发现,堂主却笑呵呵地,只像看热闹一般,不见一丝慌乱。

祉麟堂已有四百年,这瓦片房梁更是历史久远,此刻上了七八个精壮男人,已有碎裂之声。几个人平衡着包围住白衣男子,喊起话来。

“你究竟是何人?!祉麟堂的药酒乃属天下人,只要肯出价钱,都可来分一杯,你怎一人独享?卑鄙之极!”

“对!分明是偷!是抢!”

“你这话就不对了,我拿是拿了,没说不给钱啊。”那人开口,声音清脆好听,调侃中有沉稳,惹得人心神震荡。

“贼人休要狡辩!”

“装腔作势,把他给我打下来!”

几人交换了下眼色,一齐扑了上去。只见白衣男子在屋顶踏了一脚,身轻如燕地跃起,脚下瓦楞却笔直向八方裂开,几个攻来的壮汉应声陷落。他又虚空一招,夜空忽落下大把银钞,夹杂有珠玉黄金,骤降如豆,砸得人睁不开眼。

屋下的黑压压的蚂蚁听话地哄抢作一团。

“答应予你一坛,你怎把三坛都抢了去?”祉麟堂堂主大声呼喊,仿佛与那人很是熟络。

“我出十倍酒钱,您还不满意?”

“这酒劲儿大,你可别醉卧街头,砸了我的招牌啊!”

人群中似有明眼人,又有些犹疑,悄悄推身旁人,“我听说琅琊阁少阁主喜穿白衣,武功奇高,轻功尤是,可踏云而行。今天这人风度之佳,出手之快,天下无人能比,莫不是……”

“琅琊阁药无求,谁不知道?他包揽天下奇药,这世俗酒酿怎看得上眼?何况若是他,想要此酒何需用抢的来?”

“这你就不懂了,凡物非仙,只求一醉。看来那药无求,也是懂得快活的主儿。”



待人声鼎沸熄偃下来,白衣男子早没了踪影。人们兜里揣了金财便也噤声散了,之前的群惊诧怒,恨憾可惜,去寻倚香楼的软玉温香抱个满怀,隔日便也只当多个茶余谈资。

灯下无人处,白衣男子放了酒,展了扇子,“早知道开坛前就该取走,还浪费我这么多金银财宝,能买不少鸽食。”想找个僻静处,巷子里太过清冷,天沐街又难掩人耳目。他眼眸一转,奔着秦淮河上的乌篷船去了。这时候船工已歇,游客也多流连街中,舟子靠了岸,像大群沉睡的幼鲸。

他随便挑了一艘,欢欢喜喜探身进去,掀开帘子却傻了眼——里面竟有一个年轻男子,也不点灯,就那么静静坐在舟中。

“你是谁?”两人异口同声道。

见男子怒目圆睁,满满的警惕意味,这边先开了口,“只是江湖漂泊客,想独享一坛好酒,”又低眼看男子膝前一盉一樽,笑道,“看来美酒终是要对酌的。”

他也不问男子身份,坐到对面,将杯中酒全倒入江里,不知从哪儿又变出来一个杯子,为二人斟满。

“尝尝这个”

男子将信将疑地看着他,他只一笑,仰头倾杯。对面人这才一饮而尽,眼中却闪过惊喜,“这是祉麟堂的药酒?”

“看来还碰上个识货的主儿,也不枉我分你一杯了”

“方才岸上那么吵,原来是你,扰了我清闲”

“我这不拿酒来赔罪了嘛”

“在下萧景琰。听刚才的阵仗,想必公子就是琅琊阁少阁主,人称药无求,药神医吧。”男子放下酒杯,抱拳一揖。

“都是虚名。在下蔺晨,若我说错权当醉后妄言,阁下是否曾率皇家禁军,自焰中归?”蔺晨也放了杯子,自舟中取了烛台,用火石点燃。烛火映入对面人眼中,衬着他一袭红衣显得清眸盈转,熠熠生辉。

两人相视而笑。

“既然都是虚名,忘了便好,今日相遇也是缘分,不管世人有何谬称,你只知我是萧景琰,我也只当你是蔺晨。”萧景琰拎了酒坛来,“不介意我再来一杯吧?”

蔺晨一愣,随即放声大笑,“看来今天是不醉不归了!”

后来那两人喝光了三坛酒,燃尽了三盏烛,笑到了三更天,谈遍了三生事,直让那小舟倾了又止,水波荡了又平。


这真是——

白驹苍狗凭江渡,天沐香倚落帝京;
酒不醉人人自醉,舟不倾人人自倾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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